样的场景。 跟随南使的工作总在三州来回奔波,他每次回昌衢城都会先到小筑与她片刻温存,详细地把最近的公事不分巨细地讲给她听,中间夹杂的人物利害关系,他都要她听得明明白白。一开始她只是默默的听,后来他便主动问询她的看法,短短三年后她几乎能够充当幕僚的角色了。 他们甚至在小筑里激辩,对收复不久的仙州进行行政预演,对神武皇帝设立枢密院的合理性进行倒推。 “果然我的鸳儿才是撕破帘幕那一个。”无论结局是达成共识还是谁也不服谁,他总会这样说。 这一转眼便是匆匆近十年。 十年间,南使莫驹因贪墨被革职查办,紫阳郡公输送关系落了个连坐的罪名,最后连李姓都没有保住,唯有他董捷彬一人全身而退。 天琛四十三年他如愿调职京中,为了避嫌岳丈的裙带,他等这个机会等得有些过分久了,那年严震清老大人已然去世三年。他堂堂正正的进京,带着他唯一钟爱的妻子严芝翎。 他是要做首相的人。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、从一品、昭文馆大学士。 即便是进京年岁晚了一些。 她未能为他送行,她在香樟树下打着伞,想象着她的子礼坐在马上背负着挥洒整个大裕的雄心,一步一步走入那个她从未到过的帝京。 那一天她还听闻,多年未见的小姐妹华女,在乐坊里不堪受辱投湖自尽了。 她的骨头只有三两重,轻飘飘的随风就散了。 他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教会她在方圆之间论天下长短,却只花了三言两语便说服她去往角州离岛。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设计出鸳鸯阁笼这样的地方?她无法相信这是他的杰作,连自己也是这个作品的一部分。还自己骗自己,鸳鸯……毕竟是自己的名字。 这些年,她在鸳鸯阁笼咸咸的海风里才恍然领悟,初遇时在纱幕外的青年执事官,便已经计划好了今日,她虽不是猴戏中的畜生,却也是站在一个又一个笼子里供他挑选打磨。 她不仅见不得光,不能有自己的孩子,还要为他提供自己的思路,奉献自己的想法。 但合眼鸳鸯帐中,急温存云雨无踪。夜半衾空,梦里相逢。 纱帘是笼子,香樟小筑是笼子,鸳鸯阁笼也是。 夜里她也学他蘸着涪城酿写信,都在天亮之时烧掉。颓然惊觉,酿酒的藕皆来自那沉满尸骸的湖底,他们生前的幽怨愤懑都装进了藕孔里,被酿成酒分到人间。 三十九岁便当上参知政事,几年后提出方田均税,拉开新政浩浩荡荡的序幕。四十六岁成为大裕史上最年轻的平章事,命中注定遇上最年轻的帝王,春风烈马一往无前。 与原配夫人举案齐眉恩爱有加,二十多年间未纳一房妾室。 全天下都说,养儿当如董捷彬,嫁汉当嫁董子礼。 那是,她的子礼。 只是,她大概不是他的鸳儿了。 阙蓝说,要见了这一面。 阙蓝说,只有不上缴收成,子礼自然会来见这一面。 阙蓝还说,我要你做回刘鸳儿。 她无法拒绝这个提议,就像当年她无法拒绝上岛。 她蓦地惊醒。 玉衡北阁里一丝光亮都没有,三层的窗帘将外界隔得彻底。她赤足走到窗边,拉开一个缝隙,天光倾泻而入。 鸳鸯阁笼的白日才是最安静的,整个岛都在破晓时分睡去。 她听到了桨声。 有船靠岸了。这个时间不该有船来的。 子礼? 她冲出北阁,伏到栏杆上往小码头上瞭望,冬雾里一艘大船靠了岸。 子礼! 她止不住地颤抖,又回到阁中,匆匆在铜镜前梳理头发佩戴珠钗,翻箱倒柜找出那时他喜欢的那件樱桃红的褙子。 可是铜镜里的刘鸳儿不是她了。 她挥手掀翻了妆台上的水粉胭脂,恼羞成怒地责怪自己怎么这么快就老去。末了,她摘掉头上累赘的所有配饰,脱掉已经不合时宜的樱桃红色。 这并不是双方期盼的久别重逢,这只是要挟与权衡。 她不过是站在利益的秤杆上,将唯一的赌注牢牢绑在自己身上而已。 深吸一口气走到廊前,她低头往下看,等到的贵人已经走到楼前不远处,最中间带着兜帽的人仿佛感知到她的目光,站定在原处。 半晌。 贵人掀开兜帽露出头上精致的几点珠翠,缓缓抬起头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