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若忠于朝廷,此时就不该跟太后娘娘大呼小叫、对储君妄加非议!如今题目摆在这,龙将军再答本王,你忠于谁?” 龙六被问住了,他陡然没了适才的气势。 花纭想李怀璟的方向看去,只瞧他一身朴素的青绿色常服,裹着黑色狐裘,眼尾与鼻尖都有些冻得发红,他抽抽鼻子,眼神还干净得不行,好似昨晚那个青丝丝丝染血的人不是他。一举一动似乎都很随性,但也很体面。二十岁的人脸上还挂着散着青春香气的蓬勃气,纵年长花纭四岁,可瞧着他们才是同龄的少年人。 他能在这个时候为花纭说话,是花纭意料之外的。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一个人面对龙六的质问。 因为在他眼里,“太后”已经与“掌印”画了连接符,就算沈鹤亭如同往常那样站出来,就算沈鹤亭当场一刀把龙六刎了,那也堵不住天下人的最,必会适得其反,反而坐实了“太后掌印”就是沆瀣一气的乱国君臣。 同样的道理,李怀璟说与沈鹤亭说,那是完全不同的。 李怀璟是亲王,他若心向太后,给龙六等不满花纭的人而言便是一个警戒,更显花纭这太后做的有分量;可换做沈鹤亭说,日后花纭就要在“司礼监傀儡”的深渊里越陷越深。 花纭感激李怀璟。 “跟说书先生学了两句文话,就敢在校场上与太后叫板,”李怀璟嘲讽地摇摇头,“当真刚愎自用不可理喻。背叛、猖狂——龙将军,你这样的人,还是快些死了吧。” 龙六愣在原地,不可置信地凝视李怀璟。其实他应该想到燕王与太后是一条船上的蚂蚱,可惜他想不到,这世上除了沈鹤亭,还有人愿意为那不知名字的女子扬起屠刀。 花纭冷漠地看着他,如同看一只走投无路的蚂蚁,她瞧着龙六在军刀下低下头露出脖颈,淡淡地说:“其实你忠于的,应当是脚下的国土,身后的百姓。” 平地风起。 遥远得,是匆忙的马蹄声。 龙六阖上了眼眸,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去听马蹄了。 “刀下留人——” 花纭顺着声音来处看去,只见薄雾中慢慢出现一段红色的飒爽英姿。 那女子腰间挂了一把剑,眉心一点红痣,凤儿似的眼睛闪烁着猛虎一般锐利的目光,正单手持缰向这边赶来。 花纭不认得她,好奇地瞧着,可她身旁的李怀璟与沈鹤亭,见那女子都不约而同地提起了心。沈鹤亭只是在猜测为何她会来,而李怀璟却颇为心虚地别开了目光,瞄着检阅台的缝隙以躲开那女子的注视。 那女子匆匆下马,在花纭面前单膝而跪行军礼:“臣蓟南道守备军副帅容复,见过太后娘娘。” 花纭侧眸望着她的眼睛,见她身子给自己行礼,可目光却一直钉在李怀璟身上。先前李顽在坤宁宫的时候,带她梳理过大瀚各方各道的军队统领,其中这位容复将军,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 “容复,鄞都人氏,其父容如乃容氏庶系,弱冠之年就被容氏家主遣去蓟南道,打理与句丽生意。容如唯她一个女儿,取名为‘馥’。可惜容如早逝,容馥的继母为夺走生意,将她扔去了明氏军营。” 李顽曾指着画册上少女时代的容馥,无奈而惋惜地翻到下一张女子从戎的画像,坤宁宫止不住地回荡她的叹息。 “从那以后,容馥改名为容复,女扮男装行走蓟南军营。这世间本就男子为道,何况是军营?容复一介女子,既没有母家支持,又没有过人的武艺,从无名小卒走到如今副帅的位置,倒也难为她了。” 当时即便李顽不说,此中痛苦与艰辛花纭可想而知,她内心对容复是极为尊重的。 而且在李怀璟夺蓟南的时候,若非容复在暗中使力,恐怕靖州真的要沦陷了。 “烦请容将军告诉哀家,”花纭的神情很温和,虽然她与沈鹤亭都觉得竺州这几大位必须得死,但她还是愿意听听容复的意思,“为何杀不得?” 容复抬眸,从华全到最末尾的龙六,挨个认了一遍。她咬了咬后槽牙,对花纭作揖道: “临阵换将,是为大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