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宴行道,“此次堕月盟会,也就三、五人而已。”
此时甲板之上,储温静静立于栏杆旁,双手拢在袖中,神情一派平静,不远处便是景台,周遭的弟子三三两两,窃窃私谈,然而却仿佛与他在两个世界。
夏泠沉默一会,才道:“道君,我并不是不相信储真君的实力。”
“只是储真君此人,心性无常,行为乖张,”她毫不犹豫地道,“就算他如今再上一个大境界,修至化神,在我看来,他也不堪大用的。”
景台上交谈的几人并没有注意到,即便有禁制,在夏泠说完之后,站在栏杆旁的储温,虽神情依旧,然而握在栏杆上的手,却慢慢地收紧,乃至于将栏杆上生生捏出了裂痕。
心性无常,行为乖张。
不堪大用……
“我却是有个人选,想要推举,”景台之上,夏泠仍在说,“不知执法堂雷部,可有参赛的?我记得有一位剑修真君,名为项刺。”
“项刺?”
“正是,”夏泠道,“项真君,曾在我处理合欢宫炉鼎一事中助我。”
项刺就是那日被尚事台叫来的执法堂领队,夏泠对此人印象不错,大力推荐道:“虽相处时间不多,然项真君性格沉稳,年纪轻轻便能出任雷部执法,且驯服了雷鞭,可谓实力不俗。若是他也参赛,定是个好人选。”
想了想,夏泠补充道:“或许项真君的天赋不如储教习,然而修行一道,并不全看天赋,在我看来,这两位真君未来谁能更胜一筹,尤未可知。”
夏泠说得真诚,完全没注意到,不知何时,栏杆旁已没了储温的身影。
“项刺此名,我似在玉简中见过。”
鹿晋幻插话道。
“那便是参赛的弟子了,”宴行道,“神女且稍后。”
他将神识探入玉简之中,不过一会,果然见‘项刺’二字,赫然在元婴一列,果然是参赛的弟子。
只是宴行一眼扫去,见了一行字,不由一怔。
待仔细看完玉简中的资料,已是眉头微皱。
见他如此,夏泠微讶然:“道君?”
便见宴行撤出神识,拱手禀告:“神女,此人确实实力不俗,已是元婴后期,且为雷灵体,修辟邪剑诀,曾在宗门内的小比上夺得过第三。”
他话锋一转:“然而项刺此人,却是……狴犴堂出身。”
夏泠一惊:“狴犴堂?”
传说中龙生九子,第七子为狴犴,狴犴因为外形威风、性情严肃公正,成为公堂、监狱的象征。所谓狴犴堂,其实就是监狱。
“项刺其父曾是我宗弟子,”宴行解释道,“后来与邪修葵见夫人结为伴侣,狼狈为奸,建立拥顾城广授邪功,杀人劫道,为一时祸害。”
“我宗为肃清门户,特派出执法队,灭拥顾城,诛杀两人,但在葵见夫人腹中,剖腹取得一子,便是项刺。”
“虽然他父母乃是罪人,但稚子无辜,便带回宗门,抚养在狴犴堂内。”
宴行道君没有说得更多,但夏泠瞬间了然。
“这样不妥。”
她果断道。
夏泠记得,储温曾亲口说,他被关押于羁流崖底数十年。又亲眼见他神色如常的从袖中拿出别派修士的人头,他为什么会被关,夏泠能猜到一二。
同样是杀人,项刺父母会被宗门诛杀,恐怕原因更多的在他们‘建拥顾城’、‘广授邪功’。
极乐宗怎么可能允许本宗弟子,在外光明正大的自行建起势力,还是邪派的。
而项刺之所以会比储温这心性不定的人更受猜忌,全因为他父母死在极乐宗手中,认真算起来,他虽然也是极乐宗弟子,却与宗门有杀亲之仇。
若没有外部的提携,执法堂领队就是他在宗门内可以达到的顶点了。
“道君,”夏泠认真道,“我知你顾虑,然而用人不疑疑人不用,项刺既然能进入执法堂,证明他至少获得了刑狱司上下的信任。行事定是稳妥,不曾出格的。”
“一面把他放在宗门内教养,一面又防备、打压他,这般反复,岂不是硬生生的磋磨人。”夏泠道。
还有句话她没说,这种做法,简直是硬逼着项刺对宗门生出怨恨。
“就是项真君了。”夏泠断然道,“两位道君不必再劝,我来作保,来日老祖或宗主问起,有任何事端,我都一力承担。”
她想了想,又补充道:“项真君既已是元后修士,合该有自己的供奉,仅有执法堂的薪资恐是不够他修行的。”
“正好,我脉月峰一脉,还未有堂主,这次堕月盟会结束之后,我想请项刺真君,出任我脉月峰的堂主。”
见宴行似有讶然之意,夏泠继续道:“执掌大衍、大略、乘歧、封荒、中之纵五峰,其五峰中各有一小灵脉,所得产出,三成用于堂主的供奉。”
夏泠说完,往前方远眺,见隐隐约约可见破望山脉,便道:“会场将至,将项真君叫来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