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樱吓得魂都要飞了。 她顾不上害怕,提着裙角一路跑过去,到了跟前一把将小孩提起来—— 谁料这幼崽手还挺紧,男人的“翅膀”被他揪着猛地向上一提,在暮樱的大力之下,箭簇上的倒钩横向切断了男人的血肉,活生生从他身体里闯了条血路出来。 地上的人还在昏死状态,却被这巨大的痛苦弄得闷哼出声。 “还是个活的?!” 暮樱大惊,慌乱中下意识一踢,男人横着飞出去两米多远,高大的身影在地上死鱼似地一弹。 暮樱:“……” 真是好大一条人。 王守忠的视线被山坡挡住了一点,看见一个结实的长条身影弹起来,还以为是没死透的胡人要偷袭。 他急冲冲过来,挥刀便砍,暮樱惊魂未定地按住他:“等等!这好像是个汉人!” 这厮手身量高大,比寻常中原人要高出一大截,长得非胡非汉,眉心还有一道半寸剑痕,即便是闭着眼睛,也显得格外英俊凶悍。 如果睁开眼,应当是时下京城小娘子们最喜欢的那种少年将军。 “这厮得有九尺六七寸了吧,”王守忠咋舌:“他那是什么表情,谁虐待他了不成?” 被活生生拔了剑,又被平地踢了一脚,大概算是虐待吧。暮樱干咳一声:“你看,他穿得是绿麻衣,时下长安百姓最爱穿这个,腰上还有斧头,想来应该是砍柴的。” 阿庑骨碌骨碌爬到那男人身边,将他结实的胳膊当个屁凳坐着:“这么大的手,用这么小的斧头吗?” 暮樱低头一看,这才发现“樵夫”的斧头虽然锋利,却小得过分,刀头只有成年人半个手掌那么大,若不是开了刃,简直像个玩具了。 王守忠没心情哄小孩玩,他看了看天色,忧心道:“姑娘,西边黑压压的,一会儿恐有暴雨,也不知护国寺的密道会不会被雨水淹没,咱们还是抓紧时间找找为好!” 暮樱点头称是,想了想又回身一捞,将那把儿童斧子塞在阿庑怀里:“你拿着,要是有胡人欺负你,你就砍他。” 阿庑很喜欢,张着葡萄似的眼睛问:“姊姊,我们不给钱吗?” 真是个傻大弟啊。 马上就要四海流亡了,钱是何其重要的东西?但王守忠还在旁边看着,她也不大方便直接招呼当朝皇帝的后脑勺。 “给钱就不必了,”暮樱招呼仅剩的几个金吾卫把东西放下,温声地教育幼帝道:“但咱们正好有点用不上的东西,可以跟他交换一下。” * 半个时辰后,霍某人强忍剧痛,在几桶夜香的环绕下醒了过来。 霍千里:“……” 活活五桶夜香,围着他摆得错落有致,他敏锐的头脑卡了那么一卡,有那么一个瞬间,他甚至怀疑这是什么中原恶咒。 然而比起离谱的恶咒,还有他更离谱的下属。 先锋将军摩诃德带着百十号人安安静静跪在他面前,各个双膝触地双手合十,近乎虔诚地看着他。 霍千里气笑了:“我他娘的是不是已经死了,自己还不知道呢?” 摩诃德骁勇善战,乃是霍千里帐下当之无愧的第一将军,因有一头棕发,中原人称“棕毛疯狗”。疯狗将军勇猛虽然有余,头脑却显不足,此次他奉命去太极宫捉拿暮氏姐弟,结果连根人家的头发丝也没摸着。 摩诃德小心翼翼地觑看他主子的脸色:“我等以为,大王在这样雕有汉人经文的桶间躺着,或许是个法阵,再说了,我相信无论大王做什么,都一定有大王的道理!” 霍千里欲骂又止,抹了把脸打算看看桶上写了什么经,仔细一瞧,上面写的是: “太极宫乾二卫轮值恭桶。” 霍千里:“……” 真的很想抡刀砍人,但看到这群亲卫眼中热切诚挚的光芒,又不知道该往谁身上砍。 毕竟起兵之初,是自己为了笼络人心,借了宗教的力。如今在日复一日的洗|脑之下,匈奴大军对神佛笃信非常,人人虔诚,好像有点改不回来了。 罢了。 这也不是什么要命的缺点,反正都打进长安了,难道还能半道跑出来一个佛子神女不成? 如今最要紧的,是赶紧找到那姐弟俩杀了,这十数年来的痛苦和不甘,便都可以结束了。 “等老子养好了伤,挨个给你们摆个法阵熏一熏!”霍千里干脆利落地扯了衣裳在伤口上一包,抬手笑骂道:“这些人留下,摩诃德回去调两万兵,本王有急用,速度务必要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