桶上既然写了太极宫三个字,就说明有姓暮的从这里路过。方才他半梦半醒中还曾听见女子说话的声响—— 如果幸运的话,应当就是荆人口中的窝囊废二殿下了。 摩诃德愕然,却连半个质疑的字眼都没提:“我去哪里与大王汇合?” 霍千里弯腰从血水里捞出个斗笠,在自家腿上拍了拍,轻巧地扣在头上。或许是因为混血的缘故,霍千里其人英俊苍白,鼻梁高挺,眼窝微深,在一众来自草原的粗犷武将间格外显眼。 斗笠遮住了他寒星般的眼睛,红色的挂绳在他脸边轻轻摇曳,越发显得他气定神闲。 “当然是护国寺!”年轻的蛮王翻身上马,像个沾了血的东京恶少:“想逃出长安没有别的道。至于那座寺……” 那可是他从未踏足,却最熟悉的地方啦。 * “殿下号称自幼在这长大,如今却又怎样?!”护国寺后山,一名锦衣老者只差将拐杖点到暮樱脸上去:“暮樱!这江山让你败了一半,如今你连最后一点活路都不肯给大荆留吗!” 暮樱将阿庑藏在身后,无奈地叹了口气。 本来是想专心逃命的,奈何人生总是这样一刻不得清净。方才王守忠一路东找西问带着他们到了护国寺山下,没料到却碰上了一群熟人。 整个京城的顶级勋贵世家基本上都在这了,敢情人家得到消息比暮氏姐弟还早,听那意思,是一大早上便拖家带口地想逃—— 无奈蛮子早已将进出长安的几个门严丝合缝地守住,他们从景耀门被打回来,路上又碰到了匈奴人内讧,惶急之下四处逃窜,正好与暮樱一行人撞上。 几个老侯爷老泪纵横,拐杖把护国寺的红墙敲得劈啪作响:“殿下说护国寺有活路,可咱们到了这,却连护国寺的大门都进不去!” 暮樱干笑两声。 说来也是尴尬,她打小便不大认路,今日带着众人逃过来,竟一不小心从山的另一边上来了。 护国寺东西两面是山坡,南北两面却是悬崖,绕都绕不过去。众臣对着护国寺的“屁|股”沉默无语,纷纷将谴责的目光投射在小帝姬身上。 暮樱温吞道:“太师莫急,银烟师父说过,无论是何等困境,只要诚心礼佛,必有一线生……” “你醒醒吧!”永昌侯顶着满脸泥土,一声暴喝打断了她:“这他奶奶的算哪门子救国方略?暮二,你可知民间都叫你什么?” 暮樱也不生气,继续解释道:“护国寺前朝便已建立,本宫想着,这里应当是有一条出长安的密……” “他们都叫你暮三好!因为不管谁说了什么,你都只会好好好!”永昌侯跳脚骂道:“银烟算个什么东西,十几年前就死透的一个老和尚,他放的檀香屁你也敢信?!” 暮樱不说话了。 她抄手站着,精致的巴掌脸上笑容变浅,耳畔朱砂似的小痣动了动。惊鹊知道,永昌侯骂到银烟大师头上,殿下这是生气了。 “永昌侯爷,”暮樱抬眼:“倘若本宫真的能带你们逃出去呢?” 永昌侯:“你|他|妈的连这道墙都翻不过,还逃哪门子的生!暮樱,你就是大荆的罪人!用不着出长安,只要你能将我们带进护国寺,老子立刻出家做和尚,一辈子给银烟擦牌上香!” 暮樱垂着眼眸,淡然点了个头。 众人瞧着她,心里虽都等着看笑话,目光却不得不被她吸引,小帝姬今年刚刚十六岁,身段玲珑有致,眉眼惊艳动人,是那种能让人心头一动的艳色。 比起京都时行的“出水芙蓉淡淡妆”,暮樱其实算是颜色浓烈的美人,肤白如雪,眉黑如墨,一双点漆目静若春波,薄唇更和名字如出一辙—— 润泽饱满,正如春日晚樱。 “恩师银烟在上。”她双手合十,背对众人面向足有三丈高的红墙,虔诚地喃喃祝祷:“请为阿樱开此门。” 这一刻风雨淅沥,山川静默,青绿的群山上云雾浮动,仿佛在温柔地陪她祝祷。小帝姬安静地站着,背影看起来是那么宁静而渺小。 众臣沉默不语地准备看笑话,永昌侯尖声冷笑:“求神拜佛要是有用,先帝早就……” 暮樱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,突然迅疾地出手在墙根一拍! “咔嚓!” 高墙上先是暴裂出了一道墙缝,炸开的黑线如有生命般在整座高墙上迅速蔓延,仅一刻功夫,竟在整座墙上裂出了树状的碎纹! 暮樱伸出指尖,在墙上轻巧地一点:“爱卿请看。” 那一点如同蜻蜓点水,三丈高的院墙却霎时倒塌下去,哗啦啦的响动之中,巍